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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(第1页)

  两人皆有些惴惴。大人现今尚对姑娘有几分兴趣,因而方容得姑娘的这般小性,可若待哪日彻底厌了姑娘……只怕姑娘如今的小性都会被视为忤逆,届时失了宠的姑娘,在后院自生自灭都是轻的,就怕将来被后院女主子糟践,发卖到其他见不得人的去处。  她们伺候的姑娘若没了好下场,那她们这些卑贱的奴婢们又岂能得好?光是想想就心里发凉。  翌日,苏倾日上三竿方起。  撑着身子挣扎起身时,直觉腰酸骨软,浑身上下几乎无一处不酸痛。勉强穿戴完下地时,双脚一软,差点瘫软于地。  彩玉她们二人赶紧扶住。  将苏倾扶到屏风不远处的案几前坐下后,彩玉见她明明身子难受,却咬牙兀自强忍的模样,不由心疼道:“姑娘,若您身子不舒适,不妨再回床上歇会罢,统共这会咱院里也没其他人过来,便是多躺会也不碍事的。”  苏倾摇了摇头示意她无碍。  默然坐了会,她微侧了脸低低问了句:“今个是初几了?”  刚给苏倾梳洗罢的两人正吩咐人将早膳摆桌,闻言不由对视了眼,虽不知她们姑娘为何突然出口问时日,可还是赶紧接口答道:“回姑娘,今个初五了。”心里却在暗暗猜测,可是姑娘近几日有何要事要办?  初五。苏倾目光有些恍惚。  第三日了。若算上今日,还有足足八日。  那般久……那般难熬。  想到还有足足八日之久的煎熬,想到那个男人强势的施为,她顿觉浑身冰冷,一股退意骤然从她心底疾速窜出,疯狂叫嚣着让她立刻终止这种难堪的屈辱与折磨。  不,不!  急促喘息了会,苏倾袖中那纤细的手死死攥紧,指甲钳进掌心肉里,那让隐约的痛意令自己清醒些。  不能半途而废。  苏倾闭眸平复自己的情绪。  在当初已经决定踏进了这肮脏泥潭那刻,她就已经没了退路。况且,便是中途抽身离开这泥潭又能如何?难道她就能一笔抹去她身上的污泥,当做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,洁净如初?  不可能了。  便是欺骗的了别人,却无法骗得过自己。  既然这般,索性就再忍过剩下几日,完成这桩交易。  就权当这十日的她是个死的罢。  快了,快了,再忍忍,忍忍。  苏倾再睁眼时,眸底翻滚的各种情绪已消散殆尽。  彩玉彩霞皆面露不安的看向她。  苏倾微垂了眼睑,轻声道:“不必担心,我无事。时候不早了,便继续摆桌罢。”  彩玉彩霞轻呼了口气。  欢快的应了声,彩玉忙吩咐下人将膳食赶紧摆桌放好,又让人端了清茶给苏倾漱过口,之后便亲自将玉碗银筷放到她面前。  早膳琳琅满目,甚是丰富,光类目就有数样。几样点心都各有特色,有精致的螃蟹小饺儿,也有牡丹花样的小面果,还有松子鹅油小花卷等。点心中央环绕的是当下时兴吃的芦蒿和枸杞芽儿,做的精致有趣。另外在案桌一侧还摆放着苏州府的惠泉酒,酒盏不远处就是精致的下酒菜,糟鹅掌、糟鸭舌等。  苏倾素手持着玉筷,望着满桌的玉盘珍馐,失神之际便迟迟没有下筷。  彩玉心里有些忐忑,试探的问了声:“可是案上菜肴不合姑娘口味?”  其实彩玉心里明清,此问亦是多余,因为素来送来他们院的膳食极为丰盛,更遑论今个的菜肴较之昨个更胜一筹,便是比之二爷院里的妾室额份也不遑多让。总督府邸不过寥寥三个女人,姑娘虽说不是第一个,可却是最得宠的那个,不信看那后院另外两个姨娘,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得出他们大人对她们的冷落之意。而府内众人哪个都是看碟下菜的主,见他们大人一连两日都宿在姑娘这里,哪里还不知道后院的风向往哪刮,焉敢有半点怠慢?  瞧今个膳食,多了几样点心菜肴不提,还额外加了壶苏州上好小酒以及几碟子下酒菜,任哪个也能瞧得出膳房的讨好之意。点心和菜肴也愈发做的细致,不提这诱人香气,光是单单看着就令人食欲大振,又哪里能不合口味?  彩玉她们二人其实心里清楚,并非是菜肴不合口味,只怕是姑娘心里有道难去的坎。正因为清楚,所以她们才更加忐忑。  她们有些不解,像大人那般位高权重又威武硬挺的男子,怎么会有女子不喜欢呢?成为大人的女人,得到大人的宠幸,是多少女子想都想不来的幸事啊。就如在偏院的那两个京城来的姨娘,前两日还不巴巴过来打探消息,尤其是那月姨娘,那又羡又嫉的眼红模样,就差过来掐死她们姑娘了。  苏倾回了神。持着玉筷夹了个松子鹅油小花卷,递到嘴边,轻轻咬了一口,慢慢嚼着。  小花卷做的松软甜香,咬一口,唇齿生香。  苏倾无甚表情,只慢慢吃着,味同嚼蜡。作者有话要说:  日更,只是每天不确定哪个时间段更文。如哪日有事不能更,会在公告里通知。  ☆、度日难  晌午的时候,苏倾小憩了会,之后就被突如的噩梦给惊醒,便再无睡意。  彩玉忙绞了湿帕子过来,给苏倾擦过额上身上冷汗,又用干巾帕擦净后,就一叠声吩咐彩霞拿来一身干净衣物,给替换上。  伺候着苏倾起身后,彩玉见她再无睡意,只在案前默然坐着,神思不属的也不在知想些什么,唯恐她觉得无聊,遂小心提议道:“姑娘,若您觉得无趣的话,不妨让奴婢们陪着您在院子里散散心?”  闻言,苏倾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窗外。  二月的午后春意初绽,有柳抽枝,有花含苞,也有蝶飞,亦有鸟鸣……阳光正好,如洒金般透过被支起的窗屉铺了室内一片,洋洋洒洒,瞧着真是喜庆极了。  可苏倾,却是恶极了。  是啊,这里的一花一草,一树一木,甚至这里的每寸空气都令她倍感窒息,饶是有仙境般的美景,于她而言又何谈欢喜?有时候她会莫名升起个念头,若有可能,她宁愿当初溺死在景区的溪涧中,好歹那也是落叶归根,总好过在这里一日赛过一日的煎熬。  见她们姑娘失神的望着窗外景色,性子较为活泼的彩霞还当她对彩玉的提议感兴趣,也忙搭腔道:“是啊姑娘,趁着天气好在院子里走走是再好不过的了。姑娘可曾瞧见了外头红柳下的那秋千?那是姑娘进院前搭建的,当时奴婢跟姐姐还帮忙搭把手了呢。二月最适合杨柳荡千了,姑娘一会不妨上去试试,保管您这厢喜欢。”  苏倾的目光在红柳下的那架秋千上一扫而过。  “不了。你们二人去玩罢,我在这看着你们也是一样的。”  彩玉彩霞自是不敢应下这厢。  看得出她们姑娘的兴致缺缺,彩玉又提议道:“姑娘可有何喜欢的消遣?刺绣?琴棋?或是其他?奴婢给您准备着,姑娘权当解个闷也好。”  彩玉的问话不由又令她回想起现代种种,几乎是瞬间就僵了身子,胸口开始隐隐作痛。  见她们姑娘沉默不语,闻言反而面上透出抹难受劲来,彩玉顿时慌了神,又猛地想起她们姑娘也是奴婢出身,只怕以往也未曾有幸接触这些,自己这番问话岂不是生生打了姑娘脸?一时间,彩玉心里又悔又急,只恨不得能伸手扇自己个大嘴巴才好。  “姑娘!”彩玉慌乱出声,可话一出口方觉自己刚那一声语调有些高,不免有些赧然,红着脸小声道:“姑娘,奴婢是想说,要是姑娘觉得无趣的话,可否让奴婢给您唱上一段?奴婢幼时曾在戏班子待过些时日,粗浅学了些技艺,自认几段小调还是可以勉强入耳的。要是姑娘不嫌弃,奴婢就给您唱上几段,解解闷?”  苏倾回过神来。闻言本欲开口拒绝,可待抬头见她既是忐忑又是期待的模样,拒绝的话就未吐出口。  顿了会,她道:“要是你愿意,就唱上一两段予我听听罢。”  彩玉的双眸瞬间就亮了起来。  欢快的应了声,她便忙不迭的清清嗓,做好手势准备着。  素来稳重的彩玉此刻心中也不免欢呼雀跃。要知道自打她们伺候姑娘这些时日来,还未曾见姑娘对什么事情提起什么兴致来。如今姑娘愿意听她唱曲,是不是意味着姑娘打心里开始慢慢接受这里?  深吸口气,彩玉捏了兰花指,唇瓣轻动:“江南……”  甫一开口,陡然走音的两字令彩玉呆立当场,亦令另一旁的彩霞浑身打了个激灵。  然后彩玉一张脸就刷的下红的透紫。  苏倾其实听不懂这里的小调。可跟前彩玉那爆红的脸蛋,使劲低着的头,以及那只恨不得地上能有个缝让她钻进去的架势,无一不让不在告诉她,这是唱崩了。  “你莫要紧张。”苏倾面上浮了层浅淡的笑意:“唱坏了不怕,多唱两遍就是了。”  “哎。”彩玉欢快的应了声。  不多时,咿咿呀呀的吴侬软语,带着舒缓的民间小调,缓缓流泻在午后阳光洒满的空间内——  江南可采莲,莲叶何田田。  鱼戏莲叶间。  鱼戏莲叶东,鱼戏莲叶西,鱼戏莲叶南,鱼戏莲叶北……  不知过了多久,彩玉渐渐消了音,跟彩霞对视一眼,两人眼中皆有些轻松的笑意。  轻手轻脚的将靠窗的躺椅抬到案前,小心将伏案熟睡的苏倾抬到躺椅上,又从床榻上拿过厚实的毛毯替她盖上,见她依旧熟睡未被惊醒,这方松了口气,又蹑手蹑脚的出了里屋。  放下厚实的宝蓝色软帘,彩玉出去吩咐外头干活的奴仆们手脚都轻些,仔细莫惊醒了姑娘。  待彩玉忙完,彩霞小心看了眼软帘后屋内方向,然后凑到彩玉身边,迫不及待的附在她耳畔小声道:“阿姐,你看到了吗,姑娘今个笑了呢……”  彩玉严厉的扫过她,令她噤声。  彩霞瑟缩了下,想起她阿姐之前说过不可私议主子的事,知道自己犯了忌讳,便缩回了脑袋死死垂低着不敢再说。  两人候在屋外,静默无言。  可无论彩霞或彩玉心里都不平静,想着她们姑娘今个心情稍好了些,心里难免有些奢望——是不是意味着,她们姑娘已经慢慢开始想通了?  她们二人的奢望终止于苏倾醒来那刻。  因为苏倾难得睡得昏沉,所以饶是天色渐晚,彩玉她们二人也没忍心去叫醒她。一直到暮色降临,月挂梢头,苏倾方缓缓自沉睡中苏醒。醒来的那刹,当她目光划过窗屉外那满目的夜色时,她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。  彩玉彩霞二人进来的时候,见到的就是她们姑娘拥着毛毯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窗外,脸色煞白,浑身僵硬。  见此情形,她们二人心里发凉之际,又隐约觉得她有些可怜。  “姑娘!”二人忙上前,边伸手给她抚背顺气,边道:“姑娘可是梦魇了?姑娘莫急,缓缓,缓缓就好了。”  说着让她不急,可二人面上却皆难掩急切之意,毕竟天色已晚,她们大人说不准下一刻就要踏门而入,这要是让大人见着姑娘这副模样,还不得雷霆大怒?说是梦魇,可哪个也知姑娘惧怕的是大人。  彩玉暗下责备自己该早点叫醒姑娘才是。不过如今说这些已然无用,收了心神,她连声吩咐彩霞去将早已备好的晚膳以及梳洗用具一并端来,另外又吩咐将沐浴用具备好。  大概过了会,苏倾情绪微定,由彩玉搀扶着她在案前坐好后,便摆摆手示意她无事。  一觉醒来,乍然见到噩梦缠身般的黑夜袭来,她难免不适,情绪陡然波动。这般缓了会,她便也能勉强压住内心的各种情绪。  晚膳时,苏倾也没什么胃口,草草夹了两筷子,便再也吃不下半口,索性就停了筷。  彩玉见她吃的甚少,不由蠕动了下嘴唇有心劝说,可最终在苏倾略显疲惫的神色中咽下了所有的话。  令人麻利的将餐桌碗筷都拾掇下去后,彩玉她们二人就扶着苏倾到屏风后的浴桶前,在氤氲的蒸气中给她宽衣沐浴。  大概过了两刻钟的时间,苏倾已经披上了外裳坐在了床榻上,亦如昨日。  紧赶慢赶终于将一切拾掇妥帖的二人本来有些庆幸,可待回头一瞧她们姑娘呆呆坐着,甚是麻木的模样,顿时满心的庆幸皆烟消云散。  今个午后有些朝气的姑娘,如今瞧来又像是一个失了魂的躯壳了。  彩玉彩霞心里不知什么滋味,却也不能也不敢劝说些什么,毕竟是主子们的事情,哪里又能容得了她们这些卑微奴婢置喙半句?  宋毅今夜来的稍晚些。他过来的时候,苏倾已经在床榻上堪堪等了近半个时辰了。  挥退屋内的一干奴仆,宋毅就大步朝着床榻方向走来,随着他迫人的气息渐渐逼近,苏倾愈发觉得窒息难耐,身体也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起来。  宋毅并未像昨日般直接将她推入榻间,反而在榻前一步远处停住,眯眼打量了她一会后,慢慢俯下了身子与她目光对视。  缩在他高大阴影下的苏倾,正觉得无比压抑和窒息,毫无防备下冷不丁与他目光对视,顿觉得如被蜂蛰了般,眸光不由狼狈躲闪,欲躲开他逼视的目光。  似乎是今个心情不错,便是见她这般逃避抗拒的模样,宋毅也未恼,只是探手一把握住她的脸颊抬起,逼她与他对视。  “怕甚,爷能吃了你不成?”  苏倾索性闭了眸,闻言也没什么反应。  宋毅审视的目光在她面上逡巡着,心下略有琢磨。若是换做其他奴婢,过了这些时日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,只怕早就顺从屈服,甚是沉湎其中了,可到她这却是例外了。  例外吗?宋毅玩味的咀嚼着这几个字,冷笑了声。  松开了手,他站起身,抬手解领口的系扣。  如斯较劲拧着,依他看来,要么是自视甚高,欲加筹码所求更高,要么就是生性愚笨,迟迟未曾察觉其中天大好处罢了。  随手将外衣搭在浮雕回纹的红木楎架上,宋毅脱掉绸缎中衣,之后转身大步上榻,将兀自瑟缩的女人推入了床榻间。  他倒是要看看,她能这般较劲拧到什么时候。  沾了富贵的人还愿意回去再过苦日子?在他看来不过是说笑罢了。  ☆、不高娶  苏倾清晨醒来时,外头旭日已升,淡金色的曦光透过窗屉的娟纱缓缓洒进室内,照亮了满屋的空间。  又是新的一日了。  苏倾心里略有安宁。恐怕每日也只有清晨醒来这会,才是她内心最为轻松自在的时候了。  宋府寿春厅。  刚吃过早膳,府上奴仆就忙手脚利落的将碗筷碟盘拾掇下去,并按照老太太的吩咐,沏了壶热气腾腾的茶端了上桌。  老太太笑呵呵的指着那壶茶道:“瞧瞧,你那二弟刚入巴蜀,就令人快马加鞭巴巴的送来这巴山雀舌过来。在家的时候还说他不着调,没成想这出去一回,倒还懂事了哩。”  宋毅笑道:“还不是老太太您教的好?”  老太太佯怒着朝他的方向挥了下:“贫嘴。”  宝珠在旁捂嘴笑。  宋毅看了眼吃吃笑的宝珠,抬手持壶斟茶的间隙,对老太太道:“近些时日我倒也留意了些苏州的青年才俊,倒也有几个品貌双全甚合我意。改日我叫到府上来让您和宝珠都相看一下,要是合适,也好早些给宝珠定个日子。”  老太太浑浊的双目刷的下就亮了,不由挺直了身板灼灼看向宋毅:“这么快就有人选了?是在地方为官还是尚在进学?都多大岁数?都是哪户人家?家里可还有些什么人?可还……”  “哎呀娘!”宝珠捂着脸起身跺脚,耳根子都红了:“能不能别再说了,都羞死个人了!”说完又跺跺脚,颇为羞恼的瞪了她大哥一眼,而后拧身跑了里屋去。  老太太才不管她闺女羞不羞呢,涉及到她宝贝疙瘩的终身大事,她恨不得能问出个祖宗八代。  瞧着老太太又要发问,宋毅笑着表示,过会就遣人将这几人包括画像在内的具体资料送来给她先行过目。  老太太这方罢休。  既然提到了这茬,老太太就难免又想到他那厢的婚事上来,虽之前他也提过暂不考虑这厢,可架不住近些时日总有些地方官的家眷过来打探。近些的有苏州府城的知府、同知、提督家的,远些的还有徽州甚至是豫章郡内的巡按、按察使等家的,这两江三省的官员凡是能数得上名号的,大抵都遣人了官眷过来,隐晦的表达结亲之意。这一来二去的,她这那厢心思难免又开始活泛起来。  “前两日苏州梁府台的家眷过来拜访。”老太太看了他一眼,却也未直接入主题,斟酌着话只说梁府台升迁一事:“说来我从前也是见过这梁府台的。那时候他还是个半大小子,又是你同窗,犹记得你邀他来家做客的时候,你父亲还当面考校了你俩功课,直夸他学问做得好。只是之后你被举荐为贡生入了国子监读书,而他进士落榜后被派到滇南为官,一晃十多年过去,就再没了信。”  喝了口茶歇会,老太太又接着道:“说来他这些年来也不易。听他夫人讲,滇南地处偏僻又多蚊虫走兽,瘴气也着实厉害,在那是吃尽了苦头。说起此番梁府台能升迁一事,她是数次涕零,直道若不是你这总督大人的赏识提拔,他们一家如今还在滇南吃瘴气呢。”  听老太太提起梁府台,宋毅起先并未在意。梁槐是他昔日同窗,是有些大才的,可惜为人略有些迂腐,否则也不会在那滇南之地一待就是十数年。  他如今掌管两江三省军民要政,正是用人之际,此番升调那梁槐回苏州任知府一职,除了考虑昔日同窗之谊,更多是看重那梁槐的实干能力。不过两江三省的官场此番均有人事变动,梁槐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。  只当那梁槐的家眷单单过来感激他这厢提拔的,宋毅也没在意,又兀自斟了杯茶,不紧不慢的饮着。  老太太隐晦的跟旁边的王婆子对视了眼,然后又笑呵呵看着宋毅道:“记得那梁府台好像也虚长不了你几岁罢?却没成想他家的大丫头都那么大了,好像是跟宝珠一个岁数?”  王婆子赶忙接口:“可不是吗老太太,正巧是一个岁数。真是二八年华一朵花,梁家小姐长得可是花容月貌,水灵灵的,瞧着就让人打心眼里喜欢。”  老太太眼瞅着对面那厢依旧不为所动,索性就不藏着掖着了,干脆了就点明了说:“我就瞧着那梁家丫头是极好的。梁家也算咱们苏州府的名门望族,梁府台与你有同窗之谊,那丫头品貌又不差,若让我说,我对她当真是满意极了。更何况那梁夫人也私下与我提了,也不敢奢求你正妻之位,便是平妻,哪怕贵妾,都是使得的。”  宋毅不紧不慢的啜了口茶,方道:“老太太,咱之前不是提过吗,此厢暂不考虑。”  老太太急了:“就算是婚姻大事方面你有顾虑,可纳妾总不影响着什么罢?那些个官眷三番几次来试探,我若再拿借口推拒,还不知他们私下会编排些甚么。”  见宋毅沉眉不语,老太太有些猜测,不由试探道:“难道……你是想要高娶?”娶京官之女亦或……尚主?  提到尚主,老太太脸色有些不太好看,她可是听说,那些尚了主的驸马家里人,见了公主娘娘可是要下跪行礼的。哪怕是婆婆。  宋毅的思绪正陷入朝中错综复杂的局势中,忽的听的尚主二字,顿时哑然失笑。  “老太太您多虑了。”  本朝律例,驸马是不得有官职加身的。能尚主的,要么是无根基背景的青年才俊,一朝金榜题名被钦点为驸马,要么是根基深厚世家纨绔子弟,入官场无望,索性尚了主,给家族添层光环,亦给后代留有荫蔽。  若说让他尚主……宋毅摇头失笑。他们宋家是世代簪缨之家不提,难道他宋毅就是那不学无术的纨绔?  “老太太放心,并未有高娶之意。”宋毅叹道:“缓两年罢,那时朝局大概就能明朗了。”  此时两江三省的地方官员也在暗下揣测,他们上峰大人可是有高娶之意。  “制宪大人断不会高娶。”苏州城梁府内,梁槐说的十分断定。如今朝中党派倾轧严重,大半朝臣都陷入皇太孙和九皇子权利之争中,难以抽身。尤其是近些年当今圣体不适,两方派系更是斗得你死我活,可能今日尚是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,明日就成了任人作践的阶下囚,其残酷程度实在令人触目惊心。  而他们上峰大人宋制宪,入朝为官十年根基深厚不提,如今更是掌釐治军民,综治文武,察举官吏,修饬封疆,堪称大权在握,便是当今圣上对他也是信任有加。若是高娶,便难免陷入党派之争中,制宪大人胸有谋略,又怎会自断前程。  见他夫人似有不信,他亦不多做解释,只道:“制宪大人便是低娶,只怕也难轮得上咱们梁家,你也莫再起那厢心思,也省的旁人看轻咱家姑娘。”  梁夫人闻言,气得差点一个撅倒。这个迂腐的老学究,他也不出去打听打听,两江三省哪家官员不惦记着督府后院的位置?一发妻二平妻四偏妾的位置都虚着,便是不奢望那发妻位置,就算是平妻或妾,都怕要争破了头去!  不趁着同在苏州府城的先天之机,多去宋府露个脸,以便近水楼台先得月,还让她莫再起那厢心思,这是何道理?  “什么叫看轻咱家姑娘?”梁夫人气急:“人家制宪大人那是一方封疆大吏,正二品大官,便是他后院的一个小小妾室,那也飞黄腾达了!不知多少户人家都惦记着呢,难道就单单咱们一家巴巴凑上前?若咱家钰儿真能得宋家眼缘进了督府后院,旁人便是巴结都来不及,何来看轻?”  梁槐皱眉:“制宪大人毕竟是我昔日同窗……巴巴送女儿过去做妾,倒显得我小人之径,还是不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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