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细看,能看出少年帝王俊朗的面上隐约带了丝期求。 宋毅的手指无意识摩挲了下剑鞘,垂眸略顿片刻,就抬眼笑道:“是臣让圣上跟太后忧心了。若太后不嫌臣打扰,臣这会就去慈宁宫看望一下太后娘娘。” 圣上大喜:“自然是不打搅的。” 说着便微侧过身来,有要与他舅父并肩而行的意思。 宋毅并未就此抬脚而走,反倒冲着远处漫不经心的招了招手。不多会的功夫,福禄小跑着匆匆而来。 圣上怔了下。宫里头除了主子们,其他人皆不得带侍从行走。从前这叫福禄的下人都是在宫外候着的,今日竟然被他舅父给带进了宫来。 也只是刹那功夫,圣上就面色如常。依旧是侧身含笑而立,仿佛他舅父带侍从入宫,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 宋毅示意那福禄跟上,然后转身与圣上一道,往那慈宁宫的方向而去。 太后闻信后就早早的在慈宁宫门外候着,远远的见着人过来,就掏出了帕子擦着泪迎了上去。 “哥哥大好了也不派人通知我一声,任凭我在这宫里头胡七八想的担心。” 宋毅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那几个宫人,而后笑道:“担心什么,我福大命大,身体好的很。不活个七老八十,阎王爷都不肯收我。” 不知为何,宋太后听这话,总觉得不自在的很。遂拿帕子擦拭眼角略掩饰了番,嘴里应道自是的。 圣上道:“舅父病体初愈尚吹不得风,咱们还是进殿说去吧。” 宋毅颔首应了。然后解了佩剑,随手扔给福禄。 一行人遂踏进了殿里。 宫人上了茶,三人围坐桌前,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。 宋太后见宋毅谈兴不高,不由暗下拧了拧帕子,再抬眸时已微红了眼圈,略带哽咽道:“大哥何故如此?来了我这,便不言不语的,可是还在怪我之前莽撞,闯了你的府邸,打了你的人?” 不等宋毅回应,圣上却突然起了身,站到宋毅跟前作了一揖:“说来都是朕的错,到底是朕年少失了稳重,一听舅父病重顿时六神无主,只剩一个念头便是要去舅父府上,好快些确认舅父无恙。偏那起子奴才不知分寸,也赖朕管教无方,才惯得他们无法无天,惊扰了舅母,实则罪该万死。” 说到这,他转向殿外命令道:“来人,将那罪奴沉香押上来。” “不过个奴才罢了。”宋毅搁下了茶杯,慢声道:“别叫上来了,碍眼。” 圣上跟太后面上略有僵硬。 圣上重新回了座位,笑着说道:“舅父说的是。一个下贱奴才,还不值当舅父亲手惩治。不过舅父放心,她犯了大错,朕定令人重重罚她。” 宋毅可有可无的应了声。这般又坐了不多会,他转头看了眼滴漏,然后抚案起身,道:“时候也不早了,我该回去了。圣上跟太后,也早些歇着罢。” 圣上与太后忙要起身相送,宋毅抬手制止,劝道:“外头风大,莫要送了。” 说着,他转身到架子前拿起氅衣,抖开披上后,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。 宋毅离开不一会,慈宁宫的嬷嬷颤着腿进来。 宋太后不经意朝那嬷嬷那一看,下一刻却陡然惊得站了起来。 只见她宫里这嬷嬷,头发上、脸上甚至是身上,皆是溅的血珠子,那惨红的颜色与她白的吓人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,令人惊耳骇目。 宋太后心跳如擂鼓,心头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。她艰涩的咽了咽津沫,颤声问:“沉……沉香呢?” 那嬷嬷陡然打了个觳觫。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来话,只颤巍巍的伸手,指向了殿外的方向。 宋太后让圣上扶着,脚步虚浮的走向了殿外。 外头,沉香满身血的伏倒在地上,生死不知。 而通往殿里的那最高一层的石阶上,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双手。那双手纤细修长,左右食指上的玉扳指清晰入眼,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款式。 宋太后眼一翻,晕死过去。 通往宫外的路上,宋毅嘱咐福禄:“回去别乱说话。” 福禄忙道:“大人放心,奴才知道。” 说着,福禄低头看了眼手里佩剑,又小声问:“大人,待奴才回头将这剑洗净了,再给您送来?” “不必,送你了。” 福禄喜道:“谢大人赏!” 宋毅进屋的时候,苏倾正伏案书写着什么。 他放轻了脚步走近瞧看,这方恍然,原来是为元朝整理的所谓的学习资料。 之前听她提过一回,说是要根据元朝的学习进度来整理一套学习方案什么的,还要做一本习题,道是元朝这般学习起来有重难点,会容易许多。 他本当她随口一提,没成想还真开始着手整理起来。 瞧她伏案一本正经整理的模样,他不免哑然失笑。 苏倾这才瞧见他。回头看他一眼,然后又转过头来,继续集中精力书写。 他便有些不爽了。俯身收拾了那些资料,搁置一旁,又颇为霸道的将她手里的笔夺过,鼻间溢出哼笑来:“你这怕是将元朝当成大才子来培养吧?照爷来说,元朝学习些诗词歌赋也就成了,那些四书五经之类的科目就大可不必了。将来又不用她考科举,挣功名,何苦让她受这累?也累着了你。” “那不成。”苏倾就要去夺他手里的笔,解释道:“所谓读书可以医愚。书读的多了,人也能变得明智。况且将来元朝嫁人,自是要嫁学富五车的正人君子。与夫君相处,若是没些共同语言,那他们小夫妻俩只怕会渐行渐远,处不出深厚情谊来。” 宋毅转身倚在桌沿,不安好意的将胳膊高抬,就这般挑眉看她颠了脚,使劲伸了手也够不到的窘迫模样,不免闷声发笑。 苏倾瞪了他一眼,收了手。 他便不再逗她,将手里笔重新塞她手里,笑道:“罢了罢了,给你便是。不过刚你这话甚是合爷心意,原来在你心里,爷也算是个正人君子了。” 听他非要歪曲她的话,她本不欲对他多加理睬,可又想起一事,就且将笔放下。转身去净了手后,从袖口拿出个荷包,递给了他。 “这是元朝给你的绣的,说让我代为转交给她爹爹,顺道也让我代为祝你,日后能福如东海长流水,寿比南山不老松。” 宋毅一听这祝词,憋不住笑了:“待爷八十岁大寿时,再念这词不迟。”虽是这般调侃着,却已小心的接过了这小小的荷包。 “对了元朝呢?怎么爷进来时,没见着她?” 苏倾无奈道:“你还不知她?看似大大咧咧,实则脸皮薄的打紧,让她做这般温情的事,她哪里好意思?绣好后强塞我手里,再丢给我一句话后,就头也不回的跑远了。” 宋毅摇头失笑。而后看着这大红绸布配绿线的荷包,到底没忍住大笑出声:“爷活了这把岁数,怕是平生第一回见着这般绣工出奇的荷包。你确定请回来教她的绣娘,是那号称绣工京城第一的?莫不是倒数的罢。”说完,又是一阵大笑。 “你快止笑吧。”苏倾低道:“元朝这会,指不定在哪处偷听呢。” 宋毅的笑声戛然而止。 “元朝这绣工大有进步,看来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,爷这心里边,甚是欣慰啊!” 这般感叹的说完,他珍而重之的将荷包给系在了腰间。 系完之后他不经意抬眸,竟捕捉到她眉目之间没来得及收回的淡淡笑意,他便立即反应到刚她那番是戏谑之语。 当即他心下不免一动,纵是被她戏弄,也凭空生出无限的窃喜来。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她,觉得她身上的烟火气是愈发浓了,尤其是打他之前生了那场病起,她待他多了几分温和。 “元朝的礼物爷收到了,你的呢?” 宋毅的突然发问令苏倾反应了一瞬,而后迟疑问他:“那……你想要何物?” 大概没料到她真会应了,他片刻的惊住后,忙开口道:“什么都成……爷看荷包就不错。元朝绣了不老松,要不,你绣个长流水?” 苏倾想了想,大概也就绣些个弯弯曲曲的线条,应该比较简单。遂点头应了:“可能会等上个几日的功夫。” 宋毅顿时眉开眼笑:“几日都成。爷,不急。” 说着,忍不住伸手将她揽过,紧紧拥在身前。 “别动。”见她轻轻挣扎,他抬手抚过她颈后轻斥,不经意间她鬓间别的一朵开的正盛的梅花,顿时微诧问:“元朝又给你摘得梅花?这冰天雪地的,她去哪里摘的?” 苏倾闻言遂停止了挣扎,眸光转为柔软:“她道是在一处偏僻的荒院角落里摘的。” 一年四季,元朝总要为她摘下当即开的最盛的花给她,非说是什么只要戴上了她摘的花,她娘便会如这繁花一般又香又美。 宋毅低眸看她。鬓发中的梅花,安静的别在黑白掺杂的发中,在他看起来,也异常的美。 “爷长你十岁,总担心比你老的太快,没法与你白首到老。”他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发,目光柔和:“这样也好,过不两年爷头发怕也要白了,到时候咱们就一齐白首。” 怀里的人很安静的伏在他躯膛上,没有应答。 宋毅兀自暗叹。 其实,这些年来,他的心里一直都憋着疑问,每次想开口,却又每每止于唇齿间。 他很想问她,至今时今日,她可还曾怨他,可还恨曾他,可还曾……爱他,哪怕一丝,一瞬。 活了这把岁数,再谈这些情爱,难免有些难以启齿。可他就是想知道,有时候他会有些冲动,有那么几次差点抑制不住,想偷偷再喂她吃一粒药,看看她如今心底的人可会是他。 可每次想到这般做的后果,可能会彻底消磨掉她好不容易积攒的对他的所有好感和信任,他这种疯魔的念头才会偃旗息鼓。 他渐渐发现,年岁越大,他越执拗于这个问题,在乎越深,他越无法容忍她心底还有他人。 收了臂膀将人愈发揽紧了些。希望在他此生闭眼之前能从她口中得到答案吧,否则,他怕真的是死不瞑目。 晚膳之后,宋毅去了书房处置公务。 趁这档口,元朝凑近苏倾,别扭的问:“我看爹将荷包给挂上去了。” 苏倾剥着柑橘,轻笑:“我又不是那信鸽,来回的给你们父女捣腾传信。想知道你爹喜不喜欢,你何不亲口问问?” 元朝扭过头:“我才没有。” 苏倾轻睨她一眼,然后剥了瓣柑橘塞她嘴边:“对,你没有,也不知是哪个一顿饭都吃的不安生,频频往那荷包上瞅,欲言又止的。” 元朝咬着橘瓣直皱脸:“一点也不好吃,太酸啦。” 苏倾狐疑的吃过一瓣,而后道:“这哪叫酸?怕你是忘了在娘胎时,见酸杏流口水的时候了。” 提到酸杏,元朝反射性的打个冷颤。 “不可能!”她道。 苏倾闷闷的笑。 入了伏后,宋毅结束了对明哥隔三差五的功课考校,开始带着他到各个官署内走动,每每还让些能力干将做相关职能介绍。有时候甚至会让那明哥在各个衙署待过一阵时间,熟悉其中职位职能,也跟随着官吏学习办差。 宋毅私下教导他,要戒骄戒躁,虚心学习,仔细观察,便是小吏也莫要轻看,更要仔细琢磨其中人情世故。 待入秋后,他便开始带着明哥频频拜访故交,之后更是特意带他拜访了颇负盛名大儒,并让明哥拜他门下。 明眼人都瞧见,这宋国舅是在历练明哥,只怕将来是要侄子接他的衣钵,甚至是不是有旁的深意,都不太好说。毕竟那大儒可是有经纬之才,在读书人中的威望极高的,世人都说他做帝师都绰绰有余。 朝堂这一年来颇有些波谲云诡的意味。 自打那宋国舅病愈至今,朝堂上的氛围就隐约有些不对起来,最为明显的就是,那宋国舅愈发明显的对人对事的严苛态度。如今众臣上朝犹如上刑,真的是跋前踬后,动辄得咎。 而最难熬的只怕便是那圣上了。那宋国舅不仅牢牢把着权不放,如今对圣上也没了之前的三分敬。他们这般瞧着,国舅与圣上几乎不分前后的上殿、落座,朝堂上国舅发号施令,圣上愈发保持缄默,不由令人暗下琢磨,这般情形,颇有些二圣临朝的意味。 他们也不敢说出来,只是瞧着这一年来宋国舅的频频动作,总觉得他这是在传达着什么信号。 苏倾这日从茶楼回来后,一直心神不宁。 夜里,待两人洗漱后上了榻,苏倾就试探的问他:“从前我在市井中就听人提起,大人与圣上一同上殿,接受百官跪迎,也同圣上一道,南面向臣?”说到这,她不免斟酌着字句又道:“这般……会不会令圣上及百官多想?” 佩剑上殿,南面向臣,接受百官跪迎,撇开圣上独自发号施令。种种此举,当真张狂,行事作风堪比曹操了。苏倾难免心惊,臣子做到这般地步,只怕不进则退了。 从前的她不怎么关注他是圆是贬,行事作风又是如何。可经过那一场惊心动魄之后,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对这整个护国公府意味着什么,对元朝意味着什么。 除了他,没有人能护得了她的元朝。他在,元朝固然安好,他若轰然倒下,元朝的性命前程就捏在旁人的一念之间。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长长久久的安好。 宋毅听出她话里隐藏的担忧,不免冷哼了声:“是不是又是那月娥对你瞎噘噘了?爷都说过了,少与她来往,她可教不得你好。” “你可莫要胡乱牵扯旁人,都是我自个听来的。”苏倾皱眉:“你素日行事又不收敛几分,朝堂市井哪个不知你宋国舅的威名?” 宋毅闻此,忍不住轻扬了眉眼,笑道:“你才知你家大人威名?”在苏倾冷眼瞪他之前,又道:“放心,爷心里有数。再说为何要收敛?爷在他们姒家人的威压下收敛了半辈子,现在整个江山都是靠爷给稳下来的。” 说到这,他颇有些矜傲,嗤声:“想当初,若没爷率兵勤王,这江山姓谁名谁还尚未可知。若爷苦哈哈的勤王一场,还要憋屈的收敛,倒还不如当初随了那谁的建议,在两江称王得了。” 苏倾越听这话越不对,愈发觉得他在向历史名人年羹尧靠拢。 想了又想,她斟酌着字句提议道:“可总要顾忌着些吧。毕竟人心难测,总有些眼红嫉恨的,咱在明处,旁人在暗处……” “谁敢。”不等她说完,宋毅就打断,冷笑:“哪个敢伸手,爷剁了他爪子。” 又按住她的肩强将她塞进被窝中,颇有些霸道的令她睡下,不许再胡思乱想。 苏倾知他听不进去,就索性闭眼睡了。 待苏倾沉沉睡下,宋毅慢慢睁了眼,盯着帐顶兀自琢磨。 他对明哥不太满意。 明哥悟性倒勉强算可,但性子却委实令人失望。他太缺乏锐性,做事总是瞻前怕后,畏首畏尾。谨小慎微固然是好,可若过了,那就容易演变成优柔寡断,将来必定错失良机,难以进取。 而如今他们护国公府已是鲜花着锦,烈火烹油之态,若不进,便只能退了。 甚至只怕,是无路可退。 宣化十二年。 元朝十岁了。 圣上十六了。 按照惯例,天子当十五岁大婚,继而亲政。可如今都拖到十六了,圣上却还是未大婚,未亲政,朝政大权依旧是把持在国舅爷的手中。 现在朝堂上没人敢提圣上大婚或者亲政一事。因为敢提的,都被宋国舅找各种理由或降职或罢官。 年刚过,宋太后就令宫人进护国公府来,给老太太传个话,倒是许久未见甚是思念,若老太太得空,可否去宫里叙个旧。 老太太隔日就进了宫。 宋太后亲自扶了老太太入了慈宁宫。殿里的八仙桌上早早的就摆上了老太太喜欢的几样茶点,炉内也点着她素日爱闻的雅香,炭火也烧的殿内暖融融的,使得老太太刚一进殿就忍不住笑眯了眼。 亲自给老太太斟了茶,宋太后又将点心仔细往老太太跟前推了推,嗔笑道:“老太太真是,我若不让人去请您,您都想不起来到我这。您算算看,咱们娘俩都多久没聚在一块叙叙了?是不是将您这小闺女都远远的忘在脑后了?” 老太太嚼一块点心咽下,笑呵呵道:“你这话说的没良心,我老婆子忘了谁都忘不了太后娘娘。想当初你尚在娘家那会,我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,捧在手里怕摔了,待你是真真的心肝宝贝。” 提到从前,宋太后不免面露怀念,开始与老太太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往事,说到以往的种种趣事,母女二人皆是笑的欢快。 “还记不记得你那几岁生辰那回,你大哥托人给你捎来的贺礼路上给耽误了,你哭鼻子的事?” 老太太笑呵呵的窘她:“那么大的姑娘了,还哭鼻子,说出去都没人信呢。” 宋太后便嗔了老太太一眼,也笑道:“还不是您跟大哥二哥宠的?如今想来,还是未进宫的时候好,成日里除了为吃什么、穿什么、去哪儿玩操心,再也不用担忧旁的……” 说到这,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,有些失落:“那时候大哥二哥待宝珠都亲,哪里像现在……到底不一样了。” 老太太拿点心的手顿了下,而后放下点心,嗔道:“哪儿不一样了?只不过如今你是太后娘跟,身份贵重,到底不似往日随意,要有些敬重。他们心里头,都是很向着你的。” “老太太,娘!”宋太后突然抓住老太太的手,怔怔的看向她,红了眼圈:“您帮帮宝珠,帮帮您外孙罢!” 老太太惊道:“你这哪里的话?” 宋太后流着泪说道:“煜儿今年十六了,按理说是到了大婚年纪。前头大哥有意撮合他们表兄妹俩,我心想着,那就等元朝长大,等就等了。可是,可是后来大哥又说没这回事……娘,煜儿的岁数实在大了,该娶妻生子了,可大哥一直不松口……” 宋太后抽噎着:“娘,您知道的,煜儿最素日最敬重他舅父不过,自不会忤逆他舅父的意思,而朝臣们也不敢提这厢,我这当娘的看着,心疼啊……” “娘您最疼我了,您就帮我这一回罢,跟大哥提一提此事,好歹让煜儿娶了妻。否则中宫无后,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?” 宋太后泣不成声,老太太半晌未语。 许久,老太太方叹道:“你这……唉,你这是为难我啊。你不是不知,咱宋家祖训,女人家不会插手爷们的朝堂上的事。咱家现在都是你大哥在做主,便是我去说,讨不讨好且不提,只怕他不会听啊。要不,你去与你大哥再商量下,或许此事不过是你大哥忘了,你去提醒下啊,你大哥或许就应了?” 宋太后的心凉了一半。却还是不死心道:“娘,您又不是不知,前头我这里的宫人将那女人得罪狠了,大哥至今都还在恼我。”说着,她有些苦涩道:“我如今方明白娘当年苦口婆心的那番话。大哥后院有了女人之后的确会不一样了,我也不该仗着身份就随意轻视,否则也不会如今跟大哥离了心了。” 老太太叹气不语。 宋太后伏在她膝上痛哭:“娘要帮帮我,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。您说过,我是您唯一的闺女,是您的心肝啊——” 老太太最终佝偻着身体离开了。至离开时,始终不曾松口。 宋太后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老太太离去的方向,脸上的泪水冰冷冷的覆在面上。 圣上从里屋掀了软帘出来,扶过她胳膊,担忧的唤了声。 宋太后回过神来,抬袖拭了拭泪。 圣上垂了目,声音带了些惆怅以及深藏的冷意:“外祖母她老人家……可是想要做太后娘娘?”